天然气是俄罗斯外交的金钟罩

天然气是俄罗斯外交的金钟罩？

自去年年末以来，乌克兰局势持续紧张。美国和欧盟已经出台了多轮针对俄罗斯的制裁措施，但总体而言是雷声大雨点小。刚刚结束的北约英国峰会，被视为冷战结束后北约最重要的会议，会上虽然宣布成立新的快速反应部队以威慑俄罗斯 ，但力度和波兰等国的期待仍有很大的差距。　　实际上，如果美国和欧盟真的对俄罗斯忍无可忍，最立竿见影的做法就是在经济上对俄罗斯实行能源禁运，打击俄罗斯经济；军事上马上吸收乌克兰加入北约，将北约部队部署到俄罗斯边境。但美国和欧盟不采用这些直接有效的做法，一直在外围打转转，除了担心会遭到俄罗斯的激烈报复、导致局势失控之外，最主要的原因是投鼠忌器——欧洲极度依赖俄罗斯的能源特别是天然气供应，而且这种依赖短期里难以改变。

俄罗斯目前是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气出口国，已经探明的储量占世界的20%以上。二战之后，欧洲经济进入了重建和发展的快车道，对天然气的需求不断增加，但欧洲自身的天然气产量非常有限，于是开始大量从俄罗斯进口。早在1940年代中期，苏联就开始向波兰出口天然气，后来修建了向捷克斯洛伐克供气的管线，廉价的能源供应，成为苏联笼络和控制东欧卫星国的重要手段。1968年苏联开始向西欧出口天然气，目的主要是赚取硬通货和分化欧美关系。俄罗斯向欧洲出口天然气主要是通过管道，目前有三条已建成的管道，其中有两条要经过乌克兰，还有两条建设中的、绕过乌克兰的新管道。俄罗斯通过这些管道每年向欧洲出口大概160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，占欧盟天然气需求的30%左右，而波罗的海三国天然气完全从俄进口，乌克兰的天然气也有50%来自俄罗斯。　　目前，俄罗斯向德国等欧盟国家出口天然气的价格是每千立方米350美元左右，乌克兰因为此前很多年和俄罗斯的特殊关系，曾经一度享受低至每千立方米50美元的优惠价格，但在2006、2009和2014年，因为乌克兰政局的变化，亲西方势力上台，俄罗斯连续3次提价，要求乌克兰按照市场价格购买天然气，这大大超过了乌克兰的负担能力，双方龃龉不断。此次的危机则是最凶险的一次，俄罗斯已于今年6月切断了向乌克兰的天然气供应，如果双方不能达成新协议的话，乌克兰将在今年冬天面临严重的能源短缺。而由于俄罗斯供应欧盟的天然气一半要过境乌克兰，因此欧盟届时也会出现80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缺口。　　为了应对这种局面，避免一再遭受俄罗斯的能源胁迫，欧盟早在2006年第一次俄乌天然气争端时就开始着手减少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，并取得了一定成效，俄罗斯占欧盟天然气进口的比率已经从2007年的38.7%下降到2013年的30%。但种种因素决定了，欧盟要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，依然有很长的路要走。欧盟天然气来源多元化的首要举措是从其它地方进口天然气。自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，挪威石油公司的股票已上涨7%，因为有来自北海的天然气，挪威石油公司被看成是替代俄罗斯天然气的重要来源，据估计，一旦俄罗斯天然气供应中断，欧盟可以从挪威石油获得10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供应。但是，北海的能源开采近年来出现下降趋势，甚至可能在2030年左右枯竭，因此其供应并不可靠。再将目光转移到欧洲周边国家，北非的能源虽然很丰富，但由于政局动荡，其能源供应能力很不稳定，也不适宜作为一个长远可靠的选择。　　另一个选择是从美国进口。美国近年兴起页岩革命，国内石油和天然气产量丰富，而且政局稳定，和欧盟关系良好，长远是一个可行的选择。但是，由于里根时代通过的化石燃料出口限制法案，美国的石油和天然气出口量不多。美国国内关于天然气出口的争论也异常激烈，美国的化学和金属公司认为应该限制天然气出口，保持美国企业的竞争力。截至目前，只有6个液化天然气(LNG)出口设施得到批准，即使按最快的速度计算，美国能源在欧洲要想取代俄罗斯能源还需数年的时间。而且，美欧之间路途遥远，天然气出口必须通过LNG形式，而LNG是将天然气在-162℃下压缩成液体得来的，需要昂贵的专用运输和接收设备，其到岸价格将是通过管道运输的俄罗斯天然气的2倍。因此对于欧盟来说，即使美国来的LNG在量上能够替代俄罗斯，其高企的价格也可能会引发通胀和民怨。　　还有一个解决办法是美国向欧洲出口“水力压裂法”技术，这种技术是美国页岩革命的基石。而根据国际能源署的计算，英国、法国和波兰等几个欧洲国家共拥有11.7万亿立方米的可采页岩气量。但这只是纸面上的数据。因为“水力压裂法”对环境的影响，法国、荷兰等国禁止使用这一技术。未来即使解禁，迫于民意，在本土开采页岩气也不大可能成为欧洲天然气供应的主导力量。　　显然，上述办法基本上是远水解不了近渴。据测算，如果俄罗斯今年冬天停止对乌克兰供气，欧洲的天然气缺口将有800亿立方米，而从挪威、美国等地的进口，以及各种节能手段的使用，能弥补其中的500亿立方米，但剩下的300亿立方米从哪里来？这一问题成了欧盟在制裁俄罗斯时硬不起来的根本原因。　　但是，欧盟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并不是单向的，俄罗斯其实也需要欧盟。由于天然气出口需要铺设管道，俄罗斯要在一夜之间给天然气另找买主并不容易；而俄罗斯经济严重依赖能源出口，其中天然气出口占其出口总额10%，收入占俄政府收入6%，而这些收入的71%来自欧盟。因此，俄罗斯和欧盟其实是谁也离不开谁，双方是相互依存的关系，一拍两散，最终肯定是两败俱伤。而且从长远看，由于俄罗斯在外交上过度使用天然气作为武器，欧盟已经开启了天然气来源多样化的进程，加上美国页岩革命造成的全球天然气价格的下降，天然气总有一天将不再是俄罗斯外交的金钟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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